长城鹰飞倒仰处,百十名好汉硬是靠着一支骡队和自己肩扛背驮,将一块块重达二三十斤的长城砖石运上了海拔1千多米高的箭扣长城修缮段。整个过程,一如这段长城在明代初建时。
“五一”劳动节假期首日,修长城的好汉们也没歇着,记者前往现场,跟着他们运送城砖。
“100米庄稼地,700米果园,再有800米盘山牲口路,就到了。”程永茂,年过花甲,圆脸平头,白褂儿黑裤,手持一根树杈子当拐杖,一路在前,三四十度的陡坡上如履平地。他的身份是箭扣长城天梯至鹰飞倒仰段修缮工程总顾问。
抬头远望,一脉长城在山脊上蜿蜒,遇到悬崖,长城也陡然直下,坡度接近八九十度。鬼门关、将军守关、天梯、鹰飞倒仰,光听名字,您就能想象这段长城的雄奇险峻。
一路上,程永茂面不改色,气不长出,还能侃侃而谈:“全国长城最险段,半数在怀柔。怀柔最险段,就在箭扣,随处都是悬崖断壁。这也是此次修缮最困难的地方,塔吊等现代设备根本摆不开,每一块砖都得靠骡子先运一段,再由人背到修缮处。就是咱们现在走的这段。”
记者呼哧带喘地跟着,不时请程永茂走慢点儿,歇歇脚。“修长城每天得翻山,这近道儿是牲口走的,你们城里人怕是不习惯。”
正说着,“喔”“驾”的车把式吆喝声传来。“咱们紧走几步,这是撵上骡队了。”
果真,绕过一个小弯儿,有三四头骡子。每头都驮着见方的青砖,费劲儿地顺着土坡往上走,蹄下不时打滑。一头骡子犯了倔劲儿,摇头摆尾不肯跟上。它脚下是一块碎了的青砖。
“第几趟啦?”程永茂问。
“没数着,骡子都走不动了。好的一次还能运个七八块砖,孬的驮六块都不走。”
“歇会儿再走,别累坏了。”程永茂摸了摸骡子的头,有点心疼,扭头跟记者说:“骡子一趟拉一两百斤,一天至少往返五六趟,不容易。”
再往前,是一处岔口。一边路远,坡稍缓,骡队走;一边路近,需要手脚并用才能前行,修长城的工人们走。“现在活儿干完七成了。再有俩月,就得修完,任务可不轻。”
钻过一个门洞,修缮现场出现,呈“V”字形,两边阶梯陡得仿佛从天上悬下来的梯子。老张是承德人,蹲在一级阶梯上,用一个类似于钩子的工具,给砖磨缝儿。“这是溜子,我也说不出学名儿,都是自己做的,用着顺手。”老张边干活儿边跟记者说,“缝儿得磨严了,要不以后漏水。”
一位平头小伙子,脸晒得黝黑,背着两块见方的长城砖,一步一顿地从老张身边走过。
汗,顺着他的脖子,一颗一颗,砸在刚墁好的砖石上。
“这段路太陡了,骡子根本上不了,只能靠人。”程永茂带着记者,跟着背砖石的工人继续往上爬。
有些台阶宽且矮,抬抬腿儿就上去了。有些台阶窄且高,需要高抬腿才能迈上去。“干嘛不修成统一规格?”记者不解,因为有些高台阶,工人们得垫着砖头才能爬上去,太不稳当了。
程永茂摆摆手,“修长城,不能想当然,得跟古人一样,随坡就势。修的时候,更得随层、随弯、随旧、随残。”
十几级台阶,背砖石的工人走了两三分钟。放下砖,被汗浸湿的衣服紧紧贴着后背。“经常磨出血泡。”山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工人唠家常似地说,“长城算是中国的门面,明朝的时候肯定还没咱现在条件好,可人家照样把长城垒得气势磅礴。现在,我们用老法老料,修出来的一样能行。”
一段运送城砖的路,单程大约3公里,紧赶慢赶需要徒步一两个小时。每天,百余名修长城的工人领着30多头骡子,往来运料,清明节后至今一天未休。
本报记者 刘冕/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