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篮子”,陈永义的绰号土得掉渣儿,可要是谁瞧不起这“篮子菜”,一准儿倒霉。
十月的农贸集市,人流熙攘,来往的人们忙着挑菜、砍价。傍晚,凉意渐浓,买菜的、卖菜的都加快了动作,想早点回家。
一个裹着黑色外套、佝偻着腰的“大叔”晃进市场,他左手提拎着一把芹菜,右手插进兜里,兜里鼓鼓囊囊。“大叔”随着人流,慢慢地走着。
啪!芹菜被甩在地上。“大叔”挺直腰,足有一米八几;身形一晃,几步就从人缝中挤了过去,身体还在跃进,右手已经亮出一副明晃晃的手铐,“咔嚓”,锁住了一名男子的手腕,那男子手中还捏着一把加长的镊子,镊子正伸进一个姑娘的外套兜里,刚刚夹住手机。
“别动!我是警察!”“大叔”一声大喝。人群愣怔了几秒,随后掌声一片。有认识“大叔”的商贩,凑上来问道:“老陈,这是第几个了?”
“整市场,今年第九个!”“大叔”一笑,押着嫌疑人,隐入人群。
“老陈”其实不老,今年才37岁,只是满头白发,显老,“这都是累的!”陈永义说着,胡噜一把头发。
陈永义出自“炮局”(原北京市公安局公共交通分局位于炮局胡同,该局便衣民警专司打扒),抓了十多年的贼,除了个别时候需要,就没有正经穿过警服。“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像个警察,就是个普通好市民。”干便衣的第十年,陈永义离开给自己带来荣誉的反扒岗位,回到家乡房山,在派出所里当一名治安民警。每天,他都认真穿好警服,“这才像个警察。”陈永义说,穿警服,是他打小的梦想。
许是便衣十年,阅人无数,陈永义看人很准。“从一个人的语言、表情、态度和自带气质,我就能大致有个判断,处理纠纷,一般我都能分清谁在说谎。”陈永义说,是反扒让他对细节和细微动作十分敏感。
当时,派出所辖区的农贸市场,扒窃案件频发,这让陈永义有点怀念便衣岁月,他觉得自己看人的功夫,还是在反扒岗位上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于是,陈永义主动向所领导建议,组建便衣反扒队。反扒队成立不到一个月,陈永义和同事们就抓了三波儿贼,那熟悉的感觉和成就感让他很兴奋。
陈永义似乎已不在乎身上是不是穿着警服,“我天生就应该抓贼!”
2014年4月,农贸集市扒窃案件高发,最多的时候全区一天发案七八起。陈永义坐不住了,带着徒弟们暴走辖区的大小农贸市场。
一边暴走,陈永义一边向徒弟传授着“抓贼秘笈”——抓早了不行,抓老了不行,必须要看紧他,在嫌疑人实施盗窃的一瞬间人赃并获。
反扒的难度不在抓捕,而在控制,怎么盯住他又不被发现才是技术活。
……
在菜市场抓贼,陈永义总是拎着一只菜篮子,或是拿着一捆菜,“这是最好的掩护。”陈永义说,久而久之,“菜篮子”就成了他的绰号。
警察盯着贼,贼也瞄着警察。菜市场里都是“半熟脸”,很多贼专偷菜市场,刚放出来就回来偷。有时候,他们一瞅见“菜篮子”,就“惊”了,只能“风紧,扯呼”。
抓“熟贼”,陈永义就远远地盯着,只要能看清贼的动作就行,然后再拎着菜,悄悄跟上去,在贼附近的菜摊蹲下来挑菜,一旦贼选中了目标,眼里就只有财物,警惕性就会放松,这时,陈永义就试探地靠近,贼出手,他也出手!
“不认识我啦?”一次,陈永义抓到了一名“熟贼”,这名犯罪嫌疑人回想了半天,仿佛想起了什么,“贼可能忘了我的长相,但我记着他们每个人。”陈永义说。
有一次,陈永义和徒弟要回所里开会,坐公交车时发现了三名“抢门子”(“抢门子”:反扒民警行话,指专门蹭在公交车门口扒窃的贼),抓捕时,跑了一个,陈永义一路从赵辛店追到了杜家坎。一路穿村庄、跑野地,最后嫌疑人跑不动了,弯着腰,喘着粗气,“大哥……别追了……我不跑了……实在跑不动了……”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抓贼,光有决心可不够,还得有好身手、好体能。“我这都是练出来的。”陈永义说,从警校毕业就到了便衣总队,每天累积下来走出几公里是家常便饭,有时为了抓一个人,能跟着走大半个北京城。
就因为有了“菜篮子”, 从2014年4月到今年10月,房山区农贸市场、商场、车站的扒窃案件由最初的一个月六十多起,降到了一个月十几起,而且,数字还在减少。
一个专门守在公交车上偷手机、钱包的扒手,两年内折在陈永义手里5次。最后,索性离开房山,流窜到其他区作案。又一次被抓后,他对民警说,“房山不能偷了,房山有陈哥!”
这让“菜篮子”有点小得意,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年底了,又该忙了!”陈永义拎起个菜篮子,又佝偻起腰,晃进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