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居变迁与改革开放

2018-05-28 13:24 千龙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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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宽敞明亮、四卧两厅、一厨两卫的新家,十多年来,常常和儿孙们回忆起我家住房的变迁,其时,还会有一种莫名的幸福和感激之情。

我已经76岁。1947年前后4、5岁刚记事的时候,和父母、哥哥住在一间草蓬子里,蓬草四周触地,压上泥土。下雨时满蓬漏水,风雪天“贼雪”铺地。夏天蓬内闷热潮湿、蚊蝇乱飞,我们身上长满红疹,时常又吐又泻;冬天则寒气袭人,盆里的水都结了冰。晚上睡觉前,穿着破衣烂衫、懂事的哥哥总是先钻进破被,给父母和我暖暖被窝,但我们躺进去时却谁也不敢接触谁,因为各自的脚都冰凉冰凉,碰到谁都会受不了。我的爷爷给地主家喂牛,就睡在那间牛棚里。我到爷爷床边看他时,曾两次踩到牛粪上,又脏又滑,差一点摔倒。

解放后分得地主两间草房,也是四壁透风。单层的土坯墙经不起狂风暴雨的吹淋冲刷,我家搬进去时,迎风的墙壁只剩下半块土坯厚,又无钱无力修缮。风雨之夜,电闪雷鸣。房架吱吱作响,草屋随时可能坍塌。我和母亲哪敢入睡,只好就着小油灯,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已是中学生的我,匍匐在地铺上,给母亲读赵立波的《暴风骤雨》。母亲心不在焉,似懂非懂。母子相偎,熬到天明。那时,语文课刚讲过的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在我的脑际反复闪现,多么希望那一天早日到来。

1961年我被医科大学录取,住进了整齐的平房。其每间放8张上下铺,住15、6人,每排房有8个房间。这条件我觉得像一步登了天。我们一个年级500多人住5排这样的大房子。各排房的尽头设有共用洗漱间,同学们夏天常在里面冲澡;旱厕所更远一些。因为这5 排灰墙灰瓦的男女学员宿舍几乎一模一样,距离女宿舍最近的一排男宿舍曾发生过深更半夜、睡眼惺忪的某位男同学误入女宿舍的荒唐事。三年级虽然搬上了楼房,但仍是数十人一间抽水马桶并洗漱间。

1967年六年制大学毕业了。我与同级一位相互心仪的女同学喜结良缘,二人满怀喜悦到单位报到,没想到偌大的单位却腾不出一间斗室,只能让我们26、7岁的新婚夫妻各自暂住集体宿舍。每晚科室突出政治到九点多钟后,我们夫妻偶尔在篮球场商量点事情。这种夫妻间再正常不过的无奈之举,竟被一位30多岁还嫁不出去的女护士以“小资产阶级情调”告发给领导。幸亏当时也有比较理智的上级,他以一笑了之;心有不甘的护士又报告了另一位头头,再次遭到同样不屑。由于该积极分子仍不断无事生非,我们才得以知道上述过程。不过,还要感谢这位护士,他的反映使坏事变成了好事:领导很快设法给我们挤出一间房子,直到有了第一个孩子,我们祖孙三代在此住了多年。现在的年轻人是否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谈。可在那个年代,此种事司空见惯。

1978至1983年,我先后晋升为主治医师和管理60张床位的心肾科副主任,有幸搬进面积稍大一些(共20平米)的“窑洞房”,即房顶为拱形的平房。狭窄的院子里私搭乱建、乱七八糟的小厨房,引得老鼠横行、苍蝇嗡嗡,孩子们用扑鼠笼子曾抓到过半斤多重的硕鼠。小院子10几户人家仅有一个自来水龙头,大院里近百人只修了一座离住户很远的旱厕所,解手需要排队,夜间黑灯瞎火,小孩子不敢入厕,还发生过3岁女童掉进厕所的危险一幕。……

俱往矣!随着国家对科技人员政策的进一步落实,随着房改政策的逐步完善,随着医院建设的发展,我家与全国大多数科技人员和基层群众一样,住房条件不断改善:1984年住上了72平米的三室一厅,第一次有了自家的厨房、卫生间和浴室;1996年住房面积增加到110平米;2005年更买到了160多平米的经济适用房,客厅和餐厅更宽敞了。40岁的儿子也买了约120平米的经适房。我高兴地与他开玩笑说:“你们赶上了好时代、好政策,爸爸40岁才住上20平米的窑洞房,和你奶奶妈妈哥哥咱们三代人也不知是怎么住过来的。”

现在,和我的数百位老同事、同龄人时时漫步在绿树成荫、芳草萋萋、繁花似锦、曲径通幽的社区庭院内,安享晚年和天伦之乐,时常情不自禁地抚今追昔、感慨万千:过去做梦都想不到的如此安居乐业,竟然只用30多年就几乎在全国范围变成了现实,这才是真正的“天翻地覆慨而慷”。大家充满了获得感、幸福感。表示应知恩图报,教育并支持儿孙们心无旁骛,努力工作。都希望多活些年,亲眼看看两个一百年时祖国会是个什么样子!我甚至暗想,杜(甫)老夫子若在天有灵,也该多么欣慰和惊喜。

责任编辑:胡永(QN0050)  作者:牛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