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螺,红螺

2018-06-21 10:14 千龙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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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一篇老北京的美食博文勾起了我的回忆。老北京离我太远,但来自那里的百年老字号“红螺食品”却因为外婆,因为妈妈,一直鲜活的存在我的记忆中。

对红螺的最初印象来自于外婆。

我的外婆出生在汉口一个殷实的商人家庭,家里是开杂货店起家的。外婆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妇女,在我记忆中,一直到老年,外婆都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和做派,如喜欢种花、读书看报、喜欢自己烘焙点心、喜欢优雅地吃零食。

因为从小家境优越,外婆一直对吃穿很讲究,即使在那个物资紧缺的年代。外公和外婆的感情很好,外公总会想方设法地节省出一点钱来托熟人给外婆买一点零嘴。七十年代出生的我们那时嘴都很馋,很小时外婆的零食存放处是一个很神秘很诱惑人的所在,里面放着酸甜可口的果脯和香酥可口的茯苓饼等。有时在春阳晒背的午后,外婆会拿出她的零食罐,泡上红茶,把我们这些小孙子、外孙女叫过来,将她的零食宝贝分给我们。那各色的果脯,在精美的包装下,诱人地透出柔和的光芒,让我们忍不住馋涎欲滴,外婆则坐在那把靠椅上悠闲地看着我们吃得贪婪又欢快,脸上露出温软的微笑……

这样一幅场景一直留存于我的记忆中。稍长大一点,我知道外婆的零食是一种叫做“红螺”的食品,是她从小就喜欢吃的零食,我还知道外婆带我们在春日里享受的是“下午茶”,是极其讲究生活品质的外婆喜欢的休闲方式。

在我心里,外婆一直是温婉娴雅、知书达礼的知识妇女的象征。她总是保持着那份优雅和怡然,她饮着红茶,慢慢品尝和咀嚼零食的景象总是让我感慨。外婆已经去世近二十年了。每当想起她,我就会觉得心酸。那年月,因为当时条件限制,“红螺”的很多品种在当时我们这里都买不到,比如驴打滚儿、糖葫芦、蜜麻花、杏脯、甘栗、满口酥等,谈到这些,外婆总是语带惋惜。如果她老人家活到现在,我一定要带她去看看北京,去品尝她心心念念的陪伴她走过如花少女时期的美味“红螺”。

对于红螺,妈妈也有着解不开的情结。

八十年代末,我正读初中。一次爸爸从北京出差回来,带回一些北京特产,其中当然少不了红螺。妈妈如获至宝般翻看,那果脯包装上的广告吸引着她的目光——“中华老字号,红螺食品”。

妈妈说,这莫不是说的怀柔红螺寺?仔细打量厂家地址,果然不错,北京怀柔庙城,庙城,多么熟悉的地名,是妈妈念叨过许多次的地方,我一下想起了妈妈曾经讲过的那段颠沛流离的青春往事。

四十多年前初冬的一个夜晚,妈妈和许多年轻人一样怀着保卫伟大领袖的豪情壮志和对首都北京的憧憬,乘坐满载新兵的军列奔赴北京。列车呼啸着穿过北京,在他们一次一次失望的叹息中,喘着粗气停靠在一个漆黑的无名小站——庙城。庙城附近一个名叫桥梓的地方有一座苏式军营,妈妈在那里度过了八年的军旅生活。

在妈妈的记忆中,新兵连的日子是艰苦又值得回味的,一群懵懂少年和青涩青年,从四面八方走进同一个营房,部队要用它无情的纪律打磨他们的棱角,直到他们完成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蜕变。妈妈他们一个班有十三个人,来自七八个地方,经历不同,性格各异,大家却相处甚欢,几乎没有什么矛盾,直到现在大家还保持联系。

那时,他们星期天可以去怀柔,去庙城。怀柔的县城很小,庙城更小,似乎只有一个供销社。妈妈印象最深、给我们讲过若干次的是怀柔水库、冻柿子和果脯,怀柔水库的美丽就不必说了,没有水库怀柔也就成不了京郊旅游胜地。冻柿子可是当地一绝,天寒地冻,硕大的柿子冻得晶莹剔透,一毛钱一斤,买来张口就咬,嘎嘣,牙几乎硌掉,卖柿子老汉的那个乐啊。后来才知道,那是要放在凉水里化冻后才能吃的。

最让妈妈印象深刻的是北京红螺的果脯,妈妈还给我讲过她听来的关于这“红螺”果脯的典故。怀柔红螺寺是北京果脯的发祥地,具有百年果脯生产历史,相传康熙出游红螺寺,方丈用寺产果脯款待,康熙帝见食品色泽鲜亮,块形美观,放到嘴里香气四溢,滑而不腻,香甜可口,立即被定为御用贡品。经长期的演化、流传,直到成为今天的北京特产。此后北京果脯定名“红螺”,也与这段典故有关。

妈妈说,和战友们一起逛罢庙城,总会带回一包红螺的果脯和冰糖葫芦,留着在艰苦的训练之余慢慢咀嚼、品尝。在她的记忆中,那时的果脯酸甜可口,是真正用各式水果用古法细细炮制出的,好吃又美味;那制成的冰糖葫芦零食酸里裹着甜,甜里裹着酸,那绵绵的口感好似那回想起来便觉得酸涩的青春一样,有酸更有一种回味的甘甜。那些果脯和冰糖葫芦陪伴妈妈度过了远离家乡和亲人的艰苦岁月,成为她青春岁月里的永难泯灭的回忆。

妈妈会经常想念那时的庙城,怀念那时的怀柔,怀念陈旧的苏式军营和质朴的亲密战友,也会怀念陪伴她度过许多艰难日子的红螺果脯。因为想念,那些味道也就变得更加难忘;因为回忆,那种美味变得隽永而悠长。

京郊军旅,梦绕神追,一腔热血,剑舞歌回。人们生活在记忆中,也生活在遗忘中,遗忘的是伤痛,记住的是美好,怀柔青春岁月的甘苦自知和红螺的甘甜相伴,与那段岁月一起永远留在妈妈的记忆中……

对于外婆和妈妈而言,红螺的味道之所以难忘,因为它连接着往昔岁月的美好和真情,人只有在远离或失去时,才会时常回忆起那段永远无法抹去的往昔,而这别具风味的红螺,或许就因为有了情感的因素,变成外婆和妈妈心中珍贵的美食记忆。

因为外婆和妈妈的缘故,我也爱上了这北京果脯的味道。而今,网络让购物变得越来越便捷,在网上下单,三天就可以收到包装更精美更别致的“红螺”果脯。放一颗果脯在嘴里,细细的品尝,带着小小的紧张,期待着那记忆中香甜味道的出现。时间过去了一分钟,两分钟……那停留在童年日子里的香甜味道再次出现,当那熟悉的酸甜可口、甜而不腻的口感弥漫在口腔,我深吸了一口气,岁月的栅栏并未把曾经的美好阻断,一切都如想象中那般美好。

红螺相伴四十载,它见证着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时光流逝,岁月如梭,当熟悉的味道再次来袭时,我毫不犹豫地投身其中,在悠长人生里,人若总能拥有这份回忆和想念,真好。

责任编辑:安勇(QN0005)  作者:匡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