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下课时间早,但不是每个家庭都能及时接孩子放学。对一些低收入的外来务工家庭来说,家长经营着小生意,学校放学后,娃娃们便无处可去。同样,这个问题也困扰着本地家庭,家长不在身边时,孩子交给谁照看呢?
所幸,在北京,越来越多的基层政府单位、公益组织为这些放学后的孩子,建立了驿站和小屋。一大批由普通市民担任的志愿者,也随之投入到社区工作中。
通州葛布店北里社区有“三多”。什么多?流动人口多、离退休老人多、青少年多。2013年,这里成立了“小屋驿站”,专门服务流动儿童。
三年来,6位平均年龄71岁的社区志愿者,见证了“小屋”的发展。72岁的刘月华也因此有了一个亲切的称呼:“刘姥姥”。
为孩子们建起“小屋”
2013年5月,刘月华跟着居委会工作人员,对协辛庄村里孩子上小学的家庭做了家访,目的是摸清孩子们课后的生活情况。协辛庄村是葛布店北里社区范围内的一个“平房村”。农民土地流转后,离开了村子,一间间平房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租给了外来务工者。一番家访过后,刘月华被眼前的场景触动了。
租住在协辛庄里的很多家庭的收入来源,都是经营小买卖,生活条件艰苦。刘月华看到一家四口挤在不到10平方米的小平房里生活,低矮的房子让大人难以挺直腰板走路。这样的居住环境,哪还有空间给孩子学习呢?类似的情况比比皆是。临近期末,一个女孩要温习功课。她的母亲是修自行车的,放学后,孩子就躲在自行车棚下温习功课;一位母亲在社区里做保洁工作,她扫地扫到了哪栋楼,两个孩子就跟到哪栋楼……
作为一名退休教师,做了一辈子育人园丁,看到这些,她只有心疼,也在心里笃定了一个想法:“这个‘小屋’一定要办,而且要办好。”家访结束后的第一个儿童节,“刘姥姥温馨小屋”有了雏形。不过,这是一间10平方米左右的简易房,里面没水、没电、没设施。在社区居委会的帮助下,小屋添置了桌椅,刘月华带着志愿者动手组装,自己接电。只能容纳七个孩子的小屋,很快就坐满了。
小屋在“争议”中发展
但是,让刘月华等人意想不到的阻力也接踵而至。
一天,小屋的电线突然被人掐断。“温馨小屋”是不是一个经营性的“托管班”?里面的人这么卖力做这件事,有没有好处?一时间,这个不起眼儿的“小屋”成为社区舆论关注的焦点。
更让人招架不住的是疾病。小屋成立的第六个月,刘月华的身体也出了状况:腰椎间盘突出、高烧、泌尿系感染。一位七旬老者的身体状况和工作初心无疑备受考验。但她没有请假,在腰上缠了四块钢板,支撑自己走路。
孩子的处境、家长的需求、基层政府单位的关注,“小屋”持续发展。很快,旁边的几间简易房被开发出来,“小屋”使用面积扩至30平方米。去年11月,“小屋”整体搬入社区道德讲堂,孩子的学习环境彻底得到改善,人数也达到了17人。
但是,还是有居民不理解“小屋”。小屋开设在小区出行通道附近,门外总是停着很多家长、孩子的自行车,影响了大伙出行。刘月华去找对方沟通,人家的问题也很直接:“您被别人洗脑了吧?”之前的问题又被抛了出来:“无利不起早的事,谁干?”
“我跟您年龄相仿,咱用老话来说,‘向毛主席保证,没有工资。就想干点事儿。’”刘月华这样回答。年终总结时,她含着眼泪写了一封信,托居委会领导念给了各楼的楼门长,后来,那位“刁难”她的居民说:“要是这样,我给你竖大拇指!”
用心经营收获感动
到今年,小屋已经成立三年多了。当过往经历被再一次翻出时,刘月华和她的同事骞奶奶,总会感慨不已。昨晚5点,“刘姥姥温馨小屋”里仍有近十个孩子在上自习。有的在备考,有的已经在写寒假作业。
“小屋”成立三年多,现在,刘月华依旧保持写“温馨小屋工作日志”的习惯。日志每本50页,现在已经更新到第十六本。随手翻开一页,可以看到孩子签到的情况和假条,还有在小屋里遇到的生活、学习问题,这些,刘月华都有严格的备注。
“小屋”越办越好,可仍然不时会有人发问,小屋创办的初衷只是给这些孩子创造一个学习环境,孩子遇到具体学习问题了,刘月华和她的同事们能解决吗?
退休前,刘月华是小学语文班主任,可以解答语文方面的问题。但是,小学数学已有不少难度相当高的题,骞奶奶等人便把难题拿到家里,自己学着解答。她们不敢保证能做出准确答案,但她们会让孩子把老师订正过的答案带回来,检验自己的运算结果。
而让这些奶奶们最头疼的,当属英语——她们那一辈,都是学俄文出来的。刘月华要求“大帮小”,让高年级孩子教低年级英语。平时,自己负责默写单词的工作。孩子们学习成绩有了提高,家长们欣喜,刘月华也从中收获了大大小小的感动。
现在,周一到周五,每天下午两点,“刘姥姥温馨小屋”会准时开门,直到家长把最后的孩子接走。
可毕竟已经人至古稀,刘月华“下班”回家时,她多少会感觉有些疲惫,吃饭洗漱后,马上就要躺下休息。
“只要身体允许,我们都会坚持下去。”
“三点伴”里的快乐
“快乐三点伴”是北京感恩公益基金会在全国推广的无人看护儿童服务项目。70岁的沙崇玲是服务中心里年龄最大的志愿者,也是外交部街的居民。一年前,她觉得中心不仅有学习氛围,还方便孩子间沟通,就带孙子来上自习。没想到,她自己却受到一名志愿者的邀请,“沙奶奶,您愿意成为一名志愿者吗?”沙崇玲现在还为那时自己的决定而激动。“我认同她们的理念,也觉得自己能干这个工作。第二天就来‘报到’了!”几天后,她特地在家里熬了两大锅八宝粥,用三轮车运到中心。一个孩子喝了八碗,浑身直冒汗。那一次,沙奶奶感觉自己融入了这个集体,孩子之间也有了凝聚力。
现在,中心里总能看到十几名西总布小学、史家胡同小学的孩子在安静地读书、做作业。几名首师大的学生,每周还来到这里给孩子补习功课。家长不用操心了,沙崇玲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成为志愿者以来,她没请过一天假,兑现着自己的诺言。“身体累了,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第二天看见孩子,我就精神了。”沙崇玲说。
进入三九,天气越发寒冷,没有集中供暖的活动室里气温接近冰点。沙奶奶比平时提前一小时到岗,打开电暖器,等待孩子。日积月累的感情,让有的孩子家长感叹,“沙奶奶比孩子的亲奶奶都亲。”一年级的田诚放学最早,他的父亲是一名基层民警,没时间把田诚送回家。爸爸把他送到中心,就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田诚跟沙奶奶熟了,爱撒娇,还爱耍小脾气。
最多时,活动中心有二十个孩子。大孩子常享有玩具的“优先使用权”,这引发小田诚不满。“我要投诉!奶奶,‘快乐三点伴’一点都不快乐。明天我不来了。现在就让我妈接我走!”“妈妈提前下班是要扣工资的。”沙奶奶说。但小田诚还是愤愤地回家了。
可是,第二天下午,他又准时来到这里。“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沙奶奶笑着问。“我想奶奶了。”田诚说。
“来!奶奶给个‘心灵鸡汤’。”什么是“心灵鸡汤”呢,其实就是沙奶奶的一个拥抱。抱一下,问题就化解了。
在沙崇玲看来,中心就像孩子放学后的一个公益“托管站”。工作琐碎,却有存在的价值。孩子家长实在没时间接孩子了,沙奶奶就骑着三轮帮他们接孩子,也经常会等到晚上7点半,陪最后一个孩子等待家长下班。在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习惯性问一句“图什么”的今天,面对同样的问题,沙奶奶说,她觉得她们这些志愿者所做的事,带给家长、孩子甚至包括自己在内,其实都是一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