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一封已经泛黄的信,侦查员小马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承诺终于兑现了。师父退休时把这封信交到小马手中,叮嘱眼前的年轻刑警:“这是一位老人有生之年最大的心愿,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为了兑现这个承诺,两代刑警花了18年。
一件案
“神秘牙医”成刑警心结
1997年7月1日,各大电视频道都在反复播放着香港回归交接仪式的画面。年轻女孩汪某本来也跟朋友约好在这历史性的一天出去庆祝,不过她爽约了。
这一天,不到三十岁的汪某死在位于北京朝阳区的租住地。法医鉴定结论是:被他人用钝性外力作用于颈部,致机械性窒息死亡。这个可怜的姑娘是被人勒死的。
侦查员现场勘查发现,门锁完好,没有被撬的痕迹,很可能是熟人作案。现场未发现任何痕迹物证。随着侦查的展开,一名神秘男子进入侦查员视线,死者朋友称,男子是一名牙医,跟汪某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侦查员立刻寻找这名姓贾的牙医,然而,此人已经不见踪影。侦查员立即展开深入调查,结果发现,贾某与死者曾是恋人关系,二人一块儿炒股,有金钱往来。贾某消失前将自己银行账户内的钱进行了转移,显然是做逃跑的准备。
警方严密布控,出动多路警力追踪贾某,数天下来却没有任何收获。警方判断,贾某很可能已经逃离北京了。在没有视频“天网”、没有警务大数据的年代,追踪一名潜逃外地的嫌疑人并非易事。
“神秘牙医”成了当年参与侦查的刑警们心中的一个结。
一封信
誓要完成受害人奶奶心愿
就在为破案烦恼时,带队的老刑警收到一封来自安徽的信。这是死者奶奶怀着万分悲痛写下的亲笔信,老人说,孙女儿从小是她一手带大的,一直很优秀,学习好、长相出众,大学毕业后独自一人到北京打拼,非常能吃苦……她万万没有想到,孙女儿这么年轻就被人残忍地夺去了生命!奶奶终日以泪洗面,汪某的父亲精神更是几近崩溃。奶奶在病榻之上写下了这封信,希望公安机关能在她闭眼之前把凶手绳之以法。
老刑警拿着信,在内心向这位老人做出了承诺,一定抓住凶手!多年间,这封信一直保存在刑警队的办公室柜子里。对于贾某的追踪,也不曾中断。刑警多次派人前往安徽,安慰老人,告诉她案件侦破进展。
一句话
潜逃18年凶手终露行迹
2013年,刑侦总队再次召集当年参与此案侦破的老刑警,他们多已退休或调离刑侦岗位。大家坐在一块儿研讨、翻案卷,回溯案件经过,重新梳理线索。大家仍然认为,当年的侦破方向没有错,与死者有最后接触并潜逃的贾某有重大嫌疑。
虽然贾某潜逃了,但他的父母仍然生活在北京。多年来,警方从未间断对他们的关注。2015年春节,就在侦查员再次开展外围摸排时,发现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嫌疑人母亲身边,更关键的是叫了一声“奶奶”。要知道,嫌疑人是独生子!顺着这条线索,侦查员终于追踪到嫌疑人现居地——河北省任丘市。
“老贾,我是北京警察。18年了,跑得差不多了吧!”听见眼前的便衣刑警说出这句话,贾某瞬间明白,十多年前欠下的债终究要偿还了。
贾某的面貌、身材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潜逃后,在当地改名换姓,组建家庭,抛弃了过去的身份。感觉时间过去很久了,警方应该放松警惕了,贾某才重新联系北京的父母。这终于让他露出了马脚。
对于当年的罪行,贾某供认不讳。就在那次亚洲金融危机来临时,汪某炒股把所有钱都赔了进去,她和贾某的感情也出现问题。贾某发现人财两空后,一气之下掐死了对方,属“激情杀人”。贾某回忆,当年发现人死后,自己也非常后悔,当场跪下磕了3个头。但他不敢承担犯罪的后果,销毁现场证据后迅速逃离了北京。
今年6月,市三中院做出了对贾某的判决,鉴于贾某到案后如实供述罪行,系初犯、偶犯,积极赔偿被害人家属,最终,法院以犯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
凶手落网后,老人家第一时间收到北京警方的消息,她泣不成声地在电话中说,“谢谢你们,我终于可以闭上眼了。”
刑警讲述
“硬汉”也常难忍热泪
影视剧中,重案刑警往往以硬汉形象示人,现实中的他们内心却非常柔软,可谓铁汉柔情。当了16年刑警的焦明说:“参加工作前我从来没哭过,干了这一行反而动不动就想掉眼泪。”
一起系列杀人案破获后,一位受害者家属特意从沂蒙山区来到北京,来到刑侦总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刑警表达感恩之心。临走前,他非要带走一张办案刑警的照片,“我要回家给恩人竖块长寿碑。”时至今日,回想起那一幕,焦明仍忍不住落泪。两年前,一起积案告破后,受害者家属让焦明和同事拿着电话别挂,“你们听着,我现在就给你们磕头。”
刑侦总队重案支队副支队长郑浩说,除了见受害人家属,嫌疑人与家人分别的场景也很触动人心。一些嫌疑人被抓后在和家人告别时,会摸摸孩子的脑袋,给父母磕个头,“那是嫌疑人的一种忏悔。”
多年前,重案支队破获一起杀人案,女嫌疑人被抓获后,真相浮出水面,郑浩却难受了很久。原来,死者在长达10年的时间中多次强奸女子,威胁她反抗就会破坏她的家庭。最终,女子忍无可忍,用安眠药迷晕男子后将其杀害。除了作案过程本身,郑浩和同事把调查到的这些情况也如实地告诉了检察机关。最终,这名女子得到从轻判罚——7年监禁,这是杀人案最轻的刑罚了。